那一年的深秋,风起叶落,董其昌常常一个人去山脚小庙里住几日。他喜欢庙后的那片林子,树高风静,时有鸟鸣穿林。他说那地方好,能让人把思绪一点一点放下。他在那儿画了不少山水,那些画后来都成了他山水册中的一部分,藏着他对寂静生活的全部向往。
他起笔极慢,像是在细细体会山林的脉络。他喜欢用轻墨描远山,用枯笔扫过林梢。他不追求画的完美,只求那一瞬间的契合。屋舍、桥梁、溪水与石路,自然地散布于画中,没有刻意安排,也不争先出彩。他说,山水就是该这样,静静存在着,哪怕没人来,也自有生息。
他善于用破墨制造层次,那山石的起伏、树影的交错,仿佛真在纸上起落。他用干笔写出枝叶的骨感,又用湿墨晕染出雾气的柔和。他让画面有声音,却无言语;有故事,却无人物。他自己早已隐入其中,像个隐士般看着一切流转,不插手,只陪伴。
画成之后,他望着那幅画许久。他知道自己画的不只是山林,而是内心的某个角落,是一个藏身之所。他把自己留在了那画中,就像真的在那山中住过。那一刻,他不再是名士,也不再是画家,只是一个在山林中找到宁静的普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