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日,董其昌翻出旧稿,纸角已微微泛黄。他将画纸摊开,依旧觉得墨韵犹在,仿佛山林之气尚未散尽。他轻轻一笑,拿起笔,又开始描绘那心中的山水。他不需要参照,只凭记忆和感觉行笔,那山,那水,那林木,那屋宇,仿佛一直活在他的心中,从未离开。
他的笔顺着心意而行,先从远处山形展开,再一笔一笔铺陈下来。小溪绕山脚而过,岸边有老树斜倚,屋舍隐在树后,似乎有人,又不现身。他不喜欢画出人物的面容,总觉得人一出现,山水的静意便被扰乱。他愿意留下空处,让人自己走进去,体会那无声的故事。
他常在画中让墨色变化自如,如同山中天气,忽明忽暗。他用破墨手法描绘峰峦的轮廓,让每一道起伏都有呼吸。干笔与湿墨交替使用,制造出山石的坚实与林壑的空灵。他喜欢用少许浓墨勾勒枝干,用极淡之色染出云气,使画面不只可见,更似可感。
他不曾亲历万千山川,却在一张纸上走过无数次。他说,那些画是他未曾抵达的远方,是梦中走过的路径。山不必真有,水不必真流,只要心里动了意,那一幅画便有了魂。他靠着这些画,一点一点把世界安放进了心里。